01
从几百米的高空落入水中是怎样的一种感受？
这么说吧，如果你向着水面开枪，用标准的子弹，那么子弹的威力再碰到水面的一瞬间开始，就已经被削弱一大截了……像是打在坚硬的物体上一样。
所以说，能从这样的空难中幸存下来真是奇迹！
“唔……咳咳、咳，呃啊……”
喉咙里被堵了一大口海水，整个呼吸道到现在还是疼得要命，简直就像是被绳子勒住了脖子一样，无论是呼吸还是咳嗽，都会让这股不适感扩张到全身。
简直是地狱，身为魔女差点被淹死了。
艾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，稳住了摇摇晃晃的身子，眼睛早就已经能看清东西了，她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物品，该湿透的全部遭殃，纸张一类的在刚刚的挣扎中已经被损坏了不少，来这里之前新买的地图也缺了大半。
更重要的是，身上的货币似乎都被揉成一团了，暂时应该没法用。
“活下来了啊……”
因为选的是相当偏远的海岸，所以根本没人会来救自己，现在的状态也不算是毫发无伤，但即便如此，还是活下来了。
感觉像是被神宠爱了一样。
虽然没有神，但还是很感谢。
她呆呆的站了一会儿，忽然打了个寒颤，欧洲的天气，比起靠近赤道的地方真的冷了不少——现在是欧洲的5月。
真的，不应该骑着坏掉的扫帚在天上飞行。
艾兰身上一身碍眼的运动装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穷困潦倒的不良学生。
暂时也没法解决衣服的问题了……
她从背包里的口袋里掏出怀表，在那种环境下怀表竟然依旧完好无损，果然和人类世界用的电子表不一样，电子表的话早就报废了。
时间……
“嗯。”
如果是几天前，自己肯定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狼狈。
走了好久，她才来到城区，不顾路人的眼光，一头钻进路边的公共电话亭，努力的伪装成“正在打电话的普通人”。
笔记本坚强的活下来了，她小心翼翼的翻开确认着上边记录的东西，然后——
双手接近于合十的状态，用手指之间在电话的按键上滑动，并非按下去，只是在0到9之间来回滑动。
一秒前，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电话亭，任何人都可以走进来，任何人后可以用它给家人问一声好，但是，在指尖的动作完成之后，这里已经变为魔法的范围——世界好像忘记了这个地方，任何人都会忘记它的存在——魔女电话亭。
艾兰看了一下周围，确定魔法生效了以后，才拿起话筒。
“吵死了！”
刚刚放到耳边，里面就传来了不耐烦的中年男性的声音。
“等、等一下，老师，你听我说，我中途掉到水里了……差点淹死哦，这里的水好冷……”
“我管你啊，我只知道你莫名奇妙的给我造成一堆麻烦，你怎么不掉到火山里呢？”
“嘛……真是对不起。”
艾兰毫无悔过的低头认错。
“抓紧时间，忽然啊打电话来干嘛？”
虽然称呼是“老师”，但这个人早就已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，仅仅是最初成为魔女的时候被收留过，现在那个人早就跑到地球的另一边去了，不过，如果不是这个人，自己可能真的没办法站在这里。
是救命恩人。
是最开始的导师。
“关于扫帚，来的时候被彻底弄坏了。”
上周的时候，她发现了扫帚上裂开一道裂纹，而且裂纹不断的变大，百般无奈下，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老师，求助了他以后，被对方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两个小时，最后才说了一句：“地域的特殊性……”
说白了，意思就是，修复这种东西需要用魔法，而魔法是会受地域特殊性影响的，就好像在很高的山顶，因为有足够的高度差，水的沸点会有变化一样，因为艾兰是在这个地方成为魔女并获得这把扫帚的，所以修复这种事最好也要在这个地方进行。
“魔法本来就是很不讲理的东西啊。”他这么说“我不解释到底为什么，反正只要去就对了！”
不是没法解释。
是懒得解释。
之后就丢下一句“别再给我找麻烦了”就没联系过。
虽然自己的老师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联系了，但他还是老样子，如果逼问大概能得到一些情报，但还是一心修理自己的扫帚比较好。
“本来还以为能撑到最后的，结果……真的是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了啊，爬上海岸以后连方向都分不清了唉。”
“反正还活着。”
“是这样……”
真是性格糟糕的人。
顺带一提，坏掉的扫帚被她变成手环带在身上了。
“然后呢，我该怎么做？修理的话需要哪些特殊条件啊？”
“什么怎么做？你还真是一丁点都没长进啊……嘛，我对魔女的东西了解不算太深，反正用你自己的方式去修复就行了，方法我没办法告诉你。”
“怎么这样，难道我要去杂货店问修理扫帚的方式吗？”
“唉……”对方叹了口气，“听我说，你是魔女对吧？魔女的东西当然要让魔女来修理了，想修好就能修好啦，方法怎样都无所谓，只要有足够的‘条件’就可以，别来问我为什么，毕竟——魔法本来就是很不讲理的东西啊。”
果然还是这一句。
“啊，对了，老师，我现在身上没有能用的现金，能不能——”
“睡钟楼去。”
对方挂掉了电话。
“啊……好的……”
仔细一想，身在地球另一边的人或许真的帮不上忙吧。
在这座让自己成为魔女的偏远小城里……
虽然是偏远的小城，但这里的条件却相当好，这座偏远的小镇，和离开的时候相比，变化相当大，算下来，自己已经有四年没有回来了，不光是眼前的景象让自己头晕眼花，就连记忆里那段朴实的记忆也开始模糊了。
唯一不变的地方——旧式的钟楼耸立在这座小城的中心，从这里可以看到四通八达的街道，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封闭状态。
上一次走进来不知道是在多少年前。
不管是多少年前，那时候的自己肯定还没想过用扫帚在天上飞行。
塔身是月黄色的大理石，看起来和以前一样，塔里有人定期打扫，不算太脏，周围的窗户把阳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进来，亮度就算在这里看书也不会感到不适，周围堆了一些杂物，看起来就算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也没问题。
“也不算太差……”
艾兰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，把湿透的笔记本和纸张以及一些书全放到阳光下烘烤，她并没有固定的住所，基本上全部家当都是随身携带——她看了一眼在地上正在晾干中的纸张——为了方便携带，全部被她变成纸张夹在笔记本里了……
现在必须等晾干后才能用。
啊，还有那个。
手上水蓝色的手环。
那是对一个魔女来说很重要的东西，扫帚，相当于魔法师的法杖那样。
同时，也是进入那场盛宴的“门票”。
欧洲民间总是说，在盛夏之际，魔女们的世界将会降临，称作“魔女之夜”， 一个不存在有规则的世界，完全是由魔女们所掌控所拥簇的世界，它是盛宴，也是灾难，它有欢笑，也有哭喊，它可以存在于任何地方，它也可以不存在于任何地方，任何地方都可以是它的舞台，任何地方也都可以是它的大门。
艾兰长呼了一口气。
失去法杖的魔法师无法使用魔法，失去扫帚的魔女也会大打折扣。
现在的她，仅仅是可以用一些简单的魔法，像是把一件物品变为另一件物品和使用“魔女电话亭”。
住的地方算是解决了，接下来是食物问题，虽然是魔女，但体质上和人类没太大差别，该饿的时候还是会饿，虽然手上有现金，但揉成一团连面值都分不清，好不容易把它们一张一张分开，中途还撕坏了不少。
暂时只能先饿肚子了。
天色暗了下来，经过一下午的努力勉强烘干了几张钞票，她拿着半干的钞票出去买了一些容易保存的食品，回来后把能装的物品往口袋里一塞，把其他东西就直接丢在钟楼的地板上，自己找了个隐蔽的角落，准备过夜。
把一张烘干的纸片放在地板上，艾兰伸手一拍，纸片变为一件折叠整齐的白色运动装，暂时只有运动装可以换啊。
原本的运动装已经完全干了，当成毯子盖在身上。
“好冷……”
浑身的肌肉在放松下来之后，被疲倦的寒意包裹着，晚上的温度比白天要低上很多，原本以为很快就能睡着，但僵硬的地板像是长了刺一样，无论怎么躺都不舒服，别说睡着，就连安安稳稳的合上眼都很辛苦。
翻来覆去十几分钟后。
“试试吧……”
艾拉是魔女，魔法的话当然是随手就能使出来的，但是，仅仅是带来便利的魔法才会被经常使用，正是因为这样，艾兰可以使用的初级魔法相当多，只不过大部分都必须依靠“条件”，也就是扫帚才可以用。
不依靠扫帚使用魔法，成功率并不是太高。
简单的在地板上用碎纸片摆出一个圆，艾兰选定了一个方位，手指沾了一点水点在圆的内侧，双手击掌三次，沾过水的手在上，另一只在下，交叠按在点水的位置，三秒后将手背拍在额头，集中精神，魔力注入！
轰——！
钟楼惨叫了一声。
很小的声音。
但相当吓人。
好像要塌了一样。
“成、成功了？”她犹豫的伸手试了一下，看起来圆圈内的地板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，但是——
“好暖和！好软！”
艾兰把全身砸到圆圈内。
像是扑倒在高级床垫上一样舒服。
还以为没有扫帚就做不到这种程度了。
真好啊——！
那个人说过：魔法本来就是很不讲理的东西。
把冰冷僵硬的地板变得柔软温暖。
在魔法面前，常识只是用来打破的东西而已。
对了，要不要把其他东西都放到这里边来——不，还是算了，疲惫的身体完全懒的动弹了，圆圈的范围本来也不大，况且就算放在圆圈外，明天一早应该就没问题了。
明天就找修复扫帚的方法吧。
晚安……
夜晚，真是宁静。
话说回来，一提到魔女一类的东西，人不只会让人想到黑夜，大概是人类并不认为魔女一类的东西会在白天出现吧……分明只是没发现罢了。
“魔女之夜”也是一样，一直存在着，只是难以被察觉，今年的“魔女之夜”快要到来了啊，去年虽然进去了，但只在里边呆了一秒就被赶了出来，今年的话绝对、绝对要……再进去一次。
魔女之夜
魔女的黑夜。
……黑夜。
说到黑夜，吸血鬼已经是人类耳熟能详的东西了啊。
这座城市也有吸血鬼吗？感觉好像很安静啊，连一些奇怪的东西似乎都不存在的夜晚，好久没这么安心过了。
很久之前还见过混进军队的吸血鬼。
真危险啊，那种地方。
脑袋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，慢慢的昏睡了过去。
嗯……嗯……呼……
昏睡的像是死掉了一样，真是毫无防备的魔女。
躲在窗户后边的那个人影这样想。
艾兰做了一个梦，世界好像被颠倒过来了，建筑都变成了扭曲的，向惊起波纹的水面那样的曲线，一条走廊，晃来晃去的天花板好像要掉下来一样，脸变的墙壁上挂着一些“东西”，仅仅是“东西”，好像展览一样的挂在那里，知道它们的存在，知道它们的名字——但同时又像不存在一样，眼前像是被放了一个厚重的玻璃水缸，所有东西看起来都相隔甚远，又感觉近在咫尺。
走廊没有尽头，周围只有墙壁，但任何地方都是它的大门……
呼——
张开眼睛，阳光像是应英勇的战士一样刺激着瞳孔，闭上眼，让眼前再次变为昏暗。
管不得吸血鬼讨厌白天。
好刺眼。
懒散的伸手把围在周边的纸片打乱，魔法的效果开始消失，地板的温度慢慢恢复室温，柔软感也消失不见。
艾兰从变得不舒适的“床”上爬起来。
“早上好！”
伸了个懒腰，尽管身边没人，还是要习惯性的喊一声。
今天要开始修复扫帚了！
“嗯！今天我……唉？”
眼睛还没有适应光线，但看清楚东西还是没问题的，至少……本应当存在的东西自己的眼睛应该不会拒绝看到。
所以。
“我、我的背包……呃？”
不是幻觉，也不是被刺痛的双眼的反抗。
眼前空空如也得地板，就是现实。
原本放在那里的，背包、（变成纸的）床铺、（变成纸的）衣物、（变成纸的）全部家当，除了围绕着自己的那些碎纸片，身上的两套运动装，其他原本今天早上就可以变回原样来使用的其他物品，都不见了。
也不是全都不见了，有一张纸片上被画了一个鬼脸。
“怎么回事……”到底有什么人会在半夜三更跑来被封闭的钟楼，然后偷走自己放在地上看起来没什么用的所有纸张，顺便画一个恶作剧一样的鬼脸啊？不对，有人来的话肯定会注意到才是！
因为我可是魔女啊！
“怎么这样——！”
啊啊，太奇怪了！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讨厌啊！
家当丢掉就够麻烦的了，现金和昨天买的食物也一起不见了啊。
顺带一提，自己现在身无分文。
艾兰冲出钟塔——
头顶传来偷笑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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